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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万里星月莫解鞍 下(第1 / 4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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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的,大人。”

“出去之后,往前庄传一声,叫兰卿过来书房。”

“是!”

被他一喝,只觉神魂都飞出了身外,那宫仆顿时双膝一软跪倒在榻前。连连叩头,“大…大人恕罪,小地该死!柳大人,小的、小的…”

见那宫仆惊惶,不断地叩头求告,目光随即又瞥过被月写影拿过后放在一边的纸,柳青梵沉默片刻,轻叹一声随后温言道:“没事,没什么。你起来。”

“是,谢大人!”慢慢爬起身来,宫仆惨白的面色略微恢复了一丝活气。垂手站到一边,见柳青梵在几前坐正重新拈起笔来,那宫仆苍白的面孔又暗了一暗,嘴唇几次张合,努力从牙缝间挤出声响:“大人,药…”

“放肆的东西,你这是在催促主子吗?”月写影顿时瞪圆双眼,向那宫仆逼近一步,素来沉静的脸上怒意全不掩饰,“杵在这里做什么?还不给我滚出去!”

抬眼,见那宫仆身子早已抖得如筛糠一般,目光却仍然时不时瞄住几案一角上托盘里那碗浓浓的汤药,柳青梵脸色不动,心中却又是一声叹息。搁下笔,转身面向榻前。“好了。”向月写影摆手示意一下,随即端了药碗,抬手送到嘴边。

安南郊,一带丘陵绵延。全/本\小/说\网

山脊温柔地起伏,勾勒出数座小山精致秀丽的线条。

自丘陵高处俯瞰,巍巍皇都尽收眼底:禁城民居规划整齐,花树街坊间次有致,“承京十景”中“南山望绣”的一派锦绣繁华,加上从南山山脚到京城,如带贯穿沃野的澄江,良田、农舍和田间安享四时、辛勤耕作的农人,直构成一幅天然画卷——能既借得山水之灵秀,又有四时农耕的天然田园气象,非但往来的文人墨客喜欢将之作为诗赋吟咏的对象,居住京城的无论朝廷官员还是平民百姓,也都以在南郊置产为首选。但士民置产的农庄别业都集中在紧邻京城的部分。靠近南山脚下的大片土地,除去世代在此耕耘、朝廷不夺其根本而特许“代有其田”的农户,一切土地、人口,都属于物产直供内廷的皇家田庄。

皇家田庄,向来是属于王族宗室的私产。但到胤轩一朝,因为先王景文帝的皇子寿多不永,除胤轩帝同胞幼弟毓亲王风邈然尚在,其他均已仙去。景文帝子嗣人丁不旺,胤轩帝怜惜子侄,宗亲多跟随居住宫囿之侧;京畿四方、原属王室的庄园田地,遗室孤寡无心经济的,则依宗室惯例,按田亩庄户折算成月俸年薪,直接发放到宗亲手中。承京南郊土地丰沃,除了皇帝直属、供奉内廷的田庄,余下的广阔土地,景文帝大都赐给了曾经的未岚太子、胤轩帝地皇兄风怡然。风怡然故去后。胤轩帝将太子旧业划归宗室公有,整治田土重修庄院,赏赐给朝廷元老、社稷有功之臣。

身为景文帝太子,风怡然性情仁孝言行守礼,平素也处处节俭自持,但居储位二十余年,馆业起坐,天家应有的仪仗、气度也是分毫不少。旧业田庄。土地自有分配。屋舍建筑。人能够承受。自胤轩二年未岚太子辞世,胤轩帝重修别墅,在原基上略扩其制,花三年时间方始修葺完工。别墅依山而建,前庭连接皇庄田地,后院则仿山水自然设计,与南山景致浑成一体——建筑依旧是别墅庭院格式的田园山居。却有行宫的形制气象;建成之后,命专人精心养护,其实始终闲置。二十年间朝廷历事无数,功臣封赏殊胜前朝,南郊田土天恩厚赐,胤轩帝却从来不曾动过这一处的念头;便是最锺爱的皇三子风司廷,或是累有大功、得到朝野推崇的靖宁亲王风司冥,也从未将这一处轻许。言语举止也不曾透露出一丝特别心意。胤轩二十六年夏。太子太傅、三司大司正柳青梵因操劳染疾乞假休养,胤轩帝竟直接将此处别业赐予了他,恩荣之殊一朝所未见。但以青衣太傅素得君主爱重。又是为国事尽心,胤轩帝如此恩赏,百官却也不以为异。只是自五月柳青梵迁居别墅休养,朝臣百官便陆续前往探视,使原本清静的田园山居,比承安京中交曳巷大司正府更热闹三分。直到七月宰相林间非无奈进言,胤轩帝亲自下旨朝臣非有要事不得擅自到南郊惊扰,未岚别业才重获安宁。

“主上!”见他转眼就将汤药喝完,月写影忍不住低呼出声,脸上微微变色。青梵微笑一下,随手将药碗搁回到托盘,“写影,我说了你几回了?虽然你我都不愿每日要喝这些。可疾症病痛。并不会顺着人的心意或有或无。身体不爽。有病痛,自然要吃药调理。你也随我学过几年,该知道准时用药也是医病地关键。提醒我用药,是他做下属的职责,也是一片好心,你又吓他做什么?”

“柳大人…”听到这一句,浑身颤抖的宫仆终于再一次仆倒。眼中泪水已是抑制不住地滚滚而下。

唉唉,你这是做什么呀?怎么就哭了?”笑容中带一梵摇一摇头,随即迈下榻去,俯身将那宫仆拉起。仔细看一眼他面容,青梵脸上笑容愈加温和,“是头一次进来书房吧…平时伺候我汤药的王大用是你父亲还是叔伯?你叫什么?”

急忙用袖子擦一擦面孔,露出一张十五六岁少年干净的面孔。“回、回柳大人。王大用是小的父亲,小的名字是王诚。”

青梵微笑一下,颔首:“这就对了。擦擦眼泪。不然出去了人家还以为我这里有老虎。”一边说着一边坐回榻上,随手指一指托盘药碗,“好了,药我用完了,你收出去吧。”

此刻已是十月中旬,秋色渐深,南郊田野晚熟地谷物一片金黄。与皇庄相连地未岚别业,前院辟开了一片开阔广场,打谷晒粮,下仆们奔走说笑,显出一派丰收欣悦地景象。但一道风雨廊隔开前后庄院,精致的庭园寂静幽森,全不见前院的喧嚣热闹。身着宫衣的内监侍立在后院园门之下,走动在厅堂廊道的靛青色袍服的仆役无不屏息静气,不敢搅扰了这一方安宁。

“大人,药。”

低头躬身,靛青宫衣的仆役双手托着端盘,小心翼翼绕过立在书房门前地月白色袍服的男子,轻轻走到紧靠着巨大玻璃窗户的宽榻旁边。

“唔,知道了。”耳中听到“嗒”的轻轻一声响,榻上盘膝坐着的青衣男子只随意挥手示意一下,目光却根本没有从几上的书册纸张偏离;伸手拈过笔架上半干蘸墨的毛笔,在书页上圈点几处,继而又在纸上写了几句,似全没有任何事情惊扰打断。那仆役低头垂手,在旁边站了一刻,终于忍不住又一次出声:“柳大人,该用药了!”

猛吃一惊,青衣男子手下顿时一晃,急忙提笔,纸上墨迹已添了偌大的一团。见他眉头蹙起,脸上显出不悦,那仆役还没来得及反应,门边月白长袍地青年已经一步赶到榻边,接过递来地写坏了的那张纸,转头向着仆役便喝道:“书房里哪轮得到你张口说话——难道皇宫里也是这样的规矩?真是放肆到极点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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