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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明如璋 第15节(第2 / 4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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楚晔的情绪已然平和,轻叹一声,将他放下来,“神医,您若不愿便罢了,只是这小童儿,往后会长成个什么样子?您这样的理论,叫人惧怕教出个邪医来呀!”

“郎君,我不会变成邪医。”童子抹了把眼泪,对师傅有些生气,还是挪到他腿边抱住了他的腿。

方壸感受到腿上一紧,才又气又笑地拎着他的耳朵,“你还想救人,你会写方子了吗你就救人?走,回去。”

楚晔再也不拦,也不再追,作揖垂首送他们远去了,然而任他姿态自如,实在难掩失望,一时内疚自责不已。

“神医您有心病在身,藏于荒林避让尘世,仇不见,恩不见,如此躲避之态,难道不是那食了医术之精,只为填己身私欲的硕鼠么?若是从此绝不入世,再不诊治富贵,那神医何苦教养弟子?”

方壸神情微凝,又听他骂道:“神医说您已不是医者,那便当您俗世凡人,往后您的弟子入世您肯不肯许?他有了绝妙医术,一身本领进得皇宫下得草野,为了您的私欲不诊富贵,落得无钱买米您愿不愿?他见到穷人无钱买药,而他己身却无余钱去多买缺的那一味,只要几株银钱的药,叫那穷人死于他眼前,您又愿不愿意让他受内疚之情折磨终身?神医,既是如此,您又何苦教个弟子?”

童子惊讶得张大了嘴,看着这翩翩公子痛斥之态,怔愣着拉了拉一言不发的师傅,带了些急切,“师傅,就治了吧,治了郎君的妹妹,他骂您了,学医不是为了治病吗,为什么不治,师傅?”

方壸放眼看了看胸膛剧烈起伏着的楚晔,转瞬又移开了眼神,阖眼哽声,“老夫不通情理,就是不通情理,家传医术而已,废了又如何?这弟子不教又如何?好话歹话老夫都听不下去,你妹妹的病我不愿治,莫再纠缠。”

“师傅,为什么不治,为什么不治?”童子才六岁,他不知道师傅在想些什么,只知道他读的医书上从来没有教他见病不医的,霎时啼哭起来,“朱大叔说学医苦得很,叫我不要学了,您就跟我说学医治病救人,您为什么不救郎君的妹妹,您不救,我去救。”

方壸不怒反笑,“你这一层层地,给老夫下套呢!不治,不治了!”

楚晔看他提步忙也跟上去,“是我狂妄了,不敢戏弄神医,事尽真相而可得真谛,故而才多问了您几句,我家妹妹极为懂事,出生便落了症,多年来家人无有一处不呵护至极,神医本领盖世,舍妹半生命途……”

“不用跟我说这些。”方壸毫不为所动,甩着袖子上山,“我入世行医虽只二十几年,也看多了人间疾苦,见过下半身没了还在水上打鱼的,见过瞎眼瘸腿还在打仗的,见过在病床上喊一夜的痛第二天照样去田间劳作的,你家妹子锦绣环绕,鲜花珠玉缠身,不过药苦一些,身上药味重一些,也算得上痛苦么?”

楚晔苦笑,“若您说的这几位,能早些时日遇见神医您,或也不至于那般,富家贫家,合心才算家,家人苦厄,长幼皆恨不能以身代之,如此不论贫富既是有为之家。医者通人体百回经脉,当明症结病状之因不过出于一身,不言鬼神主宰,应知祸福由人,不言盛衰有命之理,而今舍妹有疾,又知此世尚有人能医,如何不该尽心?”

方壸沉默了一瞬,袍角被童子扯了扯才复开口,此时语气也不如先时那般僵硬,“回去罢,老夫曾有誓言,此生再不入世……”

童子说着便要去抢他背着的药篓子,一面抹了鼻涕眼泪在他袍子上,“师傅……师傅,我学医是为了治病救人,这个郎君又不是坏人,您怎么……您怎么不治他妹妹?”

他抢不到药篓子,跌坐在地上,抽抽噎噎委屈地哭了起来。

楚晔上前抱起他,“童儿,你父母何在?我送你回去罢了。”

而方壸始终冷着脸色,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只是冷哼一声。

“我没有,我父亲死了,母亲也死了,是师傅捡到我的,我只跟着师傅。”童子被他抱在怀里,双手环着他的脖子,“我……郎君你等我长大,你叫你妹妹不要死,我长大了去给她治病,我不听师傅的话。”

“神医!”楚晔神情恳切,跟他攀起大道理来,“《离合真邪论》言‘绝人长命,予人夭殃’,遇病不治,有违医道,《徵四失论》曰“不适贫富贵贱之居皆应医”,而神医则为一己私怨置病者不顾,是世人之痛,亦是医道之痛……”

“别以为看了本《内经》你就懂医道医德了。”方壸神色含怒,“人有七情六欲,尚辩善恶黑白,医者便一定要去情绝断欲,只治病救人?况我已不是医者,医德不能束缚于我了。”

“人有七情六欲,医者是人,自然是人间一人,有仇怨报仇怨,有欲念逞欲念,不与医道违背,神医若有恩仇在世,我去为神医报恩仇,若有欲求达不到,我楚氏合族去为神医求来。”

楚晔说完看了他半响,未见他是神色触动半分,终于情绪激动起来,在山道上踱着步子,看方壸又板着脸,还摆着一副不耐的脸色,便倚着一杆青竹气笑起来。

“医者仁心,昔日桓侯不求扁鹊,方而亡之,今有病求来眼前,神医却不诊,究竟是正邪之错?贫富之错?敌我之错?还是,是神医一己私欲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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